留给她复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那以后，如采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不让踏出神殿就不踏，不让摘下面具就不摘。即使被剥夺原有的姓名，赋予“摇光”这样意味不能更明显的代号，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对上面的不满。规规矩矩地穿着祭司服，老老实实地用魔气熏染族民，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忠实本分、没有二心的祭司，没有家破人亡，也没有血海深仇。
毫无疑问，这个混账是所有悲剧的源头。若非它对走投无路的烈山部威逼利诱，沈夜不会与它合作，崔灵境不会走上造反的道路，她的父母也不会因魔化死去。甚至于她很久以前想要改变的那些剧情，也和这家伙脱不了关系。
而在沈谢师徒分歧日渐增大的情况下，这一天似乎也不远了。就连如采这个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已死之人”都听说他们发生口角的事，实际情况恐怕比她想的更糟糕。
但也只是“好像”。如采知道，她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的念头。
既然崔灵境已死，如采以为再也得不到回应，却没想到在几日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通过廉贞祭司的手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如采咬牙切齿地想。
瞳淡定地反问：“……为什么要劝？”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明明是一个谨慎到胆小的人。能够当上高阶祭司也只是因为资历深，又没犯过什么大错。这样一个没有野心，唯一一次破坏规定也只是为了给她借书的人……
那是一封藏在父母遗物中的遗书，由崔灵境写于事发之前。
向按命令行事的同时还不忘给她添衣的华月？
经过几次魔气感染试验，烈山部已经发现了魔化的大致规律。即使不能复制如采这样的成功案例，即使只能做到让人不畏浊气的地步，他们也可以在没有如采的情况下尽可能减少感染失败的概率。对只想让族民迁往下界的沈夜来说，这就够了。
谢衣没有回答
一日，如采在莲花池旁遇到了正在交谈的谢衣和瞳，各怀心事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远远地，她听到了谢衣不解的声音。
然而，不具备碾压现实的力量，也没有无视一切的疯狂，纵使嚼穿龈血，想要复仇，也只能依靠自己残存的理智。在冷静地分析如今的形势后，如采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
都是这、个、混、账、造成的。
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那么，作为一个很有可能对烈山部构成威胁的不安定因素，流月城大祭司还会允许她活多久？
可关于古剑二的剧情如采是真的记不清了。即使是穿越以前的她也不会特意去记游戏开场就死的三个炮灰，更何况穿越至今已有上千年。就算知道有人会在心魔进入结界后造反，以她平时对兄长的了解，她也不会把对方往这上面想，就更不要说阻止对方了。
——但好在，她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瞳沉默了许久，才道：“砺罂已附上矩木，覆水难收。你有别的办法？”
恐怕谢衣离开流月城的那一日，就是她离开人世的时候。
还是……向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却什么都没做的自己？
谢衣痛心疾首道：“杀伤无数下界黎民，交换离开流月城的一线机会——你们是全都疯了不成？！”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绝对要让它付出代价！
“……我以为你能明白。瞳，你平日对什么都看的透彻，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肯去劝劝师父？”
为它之前所做的那些，为它之后会做的那些。
信上说：他已得知大祭司的全部打算，无论是外来使者的真实身份，还是他们合作的实际内容。然而他身为神农后裔，不齿与心魔这等污秽之物合作共谋，更不愿满足其戕害下界黎民之要求。答应对方或许能让族人苟活于世，但这份生机建立在他人的鲜血之上，受疾患折磨至深的妹妹宁可自裁也从未生过害人之心，身为兄长、同时也是流月城高阶祭司的他，就更不能让族人承担这份罪孽。无奈大祭司心意已决，旁人无法轻易动摇，他只能伙同赤霄、雍门狄出此下策。他不知那两人是否与自己同心，也不认为此去有很大胜算。如果失败，只能对不起染病的父母和妹妹。然而无论成败，他总要尽力一搏——为那个渺茫而无望的可能。
她该找谁报仇？
如采始终想不明白：崔灵境怎么会造反！？
“为什么……会造反呢……”
毕竟她能活下来和谢衣的周旋脱不开关系。
向被刺杀后按规矩处置一切的沈夜？
低喃着抱紧自己的双腿，如采一个人在神殿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读完书信，如采沉默了很久。
——向心魔砺罂。
要报仇，想要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千刀万剐。
可是……她该向谁报仇？
向一无所知地为能够下界感到高兴的普通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