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于表达一道上的拙劣——他一直以为生前当个和稀泥的狗腿子当得还算不错，现在想想，可能是双方都有了和解的意思，所以不管这个台阶砌
她本来是借说话的时候撇头去看的，没想到头还没撇回来，就听见了沈沉的怨言，不禁有些不耐，但话头既然是自己挑的，就应该是自己来断：“我当然是知道这个很疼，可是要受这个苦的是你不是我，要有求于人的也是你不是我；既然挨罪受苦的不是也不可能是我本人，那这疼痛对我而言自然不过是‘些许’！你可是当过一国之君的人，这点道理还要我一介草民来教？”
织成，这手就得费了——但也只有这冰线，不惧晦气，不易腐蚀，韧性极强，且不出几年，冰线就会跟尸骨长合，便使得鬼仆能更好地调动尸偶。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半晌谢玉玑才打破沉寂：“老前辈，你被姑娘的……”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下用词，“解老先生收作鬼仆是什么年纪？”于昆也不拘泥，只是仰头想了许久，才低了头答道：“得是将近不惑了。须知尸偶可是死物，是不会老的。”
“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鬼医未逝世，鬼仆在人间的岁月就已经满了百年——”于昆抬起手掌，给谢玉玑展示了手上新鲜的伤口——
出于兴致的一眼之后，解棠就专心致志地继续埋线嵌玉了，但她耳边的痛呼声一直没停过——感受得出来，沈沉在努力地扼住自己喉咙里示弱求饶的天性，但第一声已经出来，后续的想要止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细细的刀尖顺着刚刚白骨上劈砍出的痕迹嵌入冰线，到了底就用另一把弯头的长剪子打结、嵌紧。接下来就是关节了，解棠侧身一边在白麻布上反复地擦刀一边把目光放在那素面木盒里梭巡——那里面不止有晶莹剔透如凉水的冰线，还有一块块模样奇特雪白泛光的起尸玉——
沈沉被这冷硬的话问得也起了心头火，他本来就是没吃过什么皮肉之苦的皇家子弟，即使是国破之际，他也是服的无甚痛苦的毒yao——他立马冷笑一声，忍着疼叫来反讽道：“你自己没经历过，就管这种疼痛叫‘些许’？！”
没想到于昆这次答得挺快，却有点答非所问的意思：“小兄弟，老朽是不是见过你？”一时间谢玉玑没反应过来，于昆就又笑吟吟地补上一句：“老朽忘了先说说自个儿了，敝人姓于，单名一个昆，昆仑山的昆，字乘风，长风破浪会有时的乘风。”
这个名字一出来，谢玉玑就仿佛神志出窍一般，浮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吓得瞪着眼睛张着嘴的丑样。但飞快的，于昆又用一句话把他给炸了回来：“这听谢小兄弟口音，是耒阳那边的人吧？”
此时起尸玉已经嵌好了大半了，但素面木盒里最大的那块还好好地呆在里面没动，解棠正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确认那个大玉块依然呆在那里，其实这个动作多余的很，但她就是忍不住看看，来缓解手心里汗渍的洇开速度，而且还不能被一旁指点的解迩给发现了，不然就有得麻烦了。
“啊！！！”
左看右看，谢玉玑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样是否称得上失礼，但心头好奇愈发浓重，而且于昆一直表现得和蔼可亲，这无疑是壮了他的胆子——于是谢玉玑就大着胆子继续问了下去：“那老前辈你是怎样……做了解老先生的鬼仆的？”
解棠选好了玉块，用刀尖平平地挑起，放到被切开了一条缝的关节上，用剪子扒开，反手将那玉块卡进关节里——
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饶是解棠这么无甚脾气的人也被勾起了点不悦与烦躁：“这几天昆叔没跟你说过制偶时会碰见的事吗？埋线嵌玉的确会有些许疼痛，你心里怎么没点准备？”
谢玉玑见状，赶忙想去扶起于昆，但很可惜——今天他姑娘没给他用聚魂瓶——于是他就扑了一个空，直直地往地里飘去。于昆看见了他的糗样，不禁好笑，但自己也努了把力，奈何腰使不上劲，他扑腾了几下还是没起来。正在两人尴尬之际，于昆毕竟年纪大，心性沉稳些，索性也不顾忌什么规矩，直接坐在地上，继续说了下去：
沈沉这声因了猝不及防，叫的实在凄厉，连解棠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高瘦青年疼得步伐踉跄，身上各个关节连着的冰线一颤一抖的，脸上表情因为灵体的半透明性还有忽闪忽闪的烛光让解棠看不真切，但看得出来他的五官已经疼到扭曲了。
“这里就有两种情况：一，鬼医离世时，鬼仆在人世间存在的时间还不满百年，鬼医这时若是选择将‘誓’留在人间，鬼仆就可以以自由之身继续在人世游荡；而鬼医要是想将‘誓’带走，鬼仆就可以提前入轮回了。”
那一串细细碎碎的开口里流出来的东西，明显不是血，它不红，甚至也不黑，是那种里面带黑色絮状游丝的青色粘液——谢玉玑还清楚地闻到了一股带点鱼腥气的恶臭，“——本就不是人间之物，强行滞留原应是大罪，不过有神谕庇佑，倒也算得上是功过相抵了。但‘百年一轮回’的法则在上……老朽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全是靠‘誓’、还有小迩的供养在支撑着。”